Amor vincit omnia.

因为青草和花朵还在你心里,
开放着人间仅有的春天——

在我生前,凭我生命

正因为我的一生在错误中度过,生活才好像美酒入喉。


生命被称为生命,

正如西风被称为西风,

虽然他吹向东方。

同样,死亡被称为死亡,

虽然他吹向生命。

在墓地,我们回忆起生前;

出了墓地,就回忆起死者。

正如过去通向未来,虽然它成为过去。

犹如相爱时,你通向我,我通向你。

虽然我叫我的名字,你叫你的名字。

犹如春天供养夏天,夏天铺设秋天。

犹如我回我的思想,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存档灵魂:


【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


 


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


去完成每一件事情。


没有足够的空间


去容纳每一个欲望。《传道书》的说法是错误的。


 


人不得不在恨的同时也在爱,


用同一双眼睛欢笑并且哭泣


用同一双手抛掷石块


并且堆聚石块,


在战争中制造爱并且在爱中制造战争。




憎恨并且宽恕,追忆并且遗忘


规整并且搅混,吞食并且消化——


那历史用漫长年代


造就的一切。




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


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找


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


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


当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


 


他的灵魂是博学的


并且非常专业,


但他的身体始终是业余的,


不断在尝试和摸索。


他不曾学会,总是陷入迷惑,


沉醉与迷失在悲喜里。


 


人将在秋日死去,犹如一颗无花果,


萎缩,甘甜,充满自身。


树叶在地面干枯,


光秃秃的枝干直指某个地方


只有在那里,万物才各有其时。


 


王家新 译


 


| 离 去 的 是 夜 的 日 子


 


离去的是夜的日子,它们甜美的荫影


就像成熟果实的颜色,离去


并回到另外一些事物上。那个


把阳性词和阴性词带入语言的人


也这样使它们离去。


 


而你像一个发誓每年在那个时候


都要回来的人。


你里面是蓝的外面是棕色的,就像誓言。


你的话语恰像草茎的荫影


摇晃在沙丘上。


 


王家新 译


 


| 以 法 莲 群 山 中 的 初 秋


 


在正在铺设的道路旁


一群工人在清冷的暮色中


挤作一团。




太阳的余晖点亮这些人,


他们用推土机和压路机


做了应该做的事


它们也做了应该做的事


人和机器有着共同的信念:


他(它)们不会从这星球掉落。




海葱已经从野地里长起


杏树上还有杏子。




大地还温暖,像小孩子头发


覆盖下的头。第一阵秋风


吹过犹太人和阿拉伯人。




候鸟彼此呼唤:


看哪,待在原地的人类!




在天黑之前的大寂静中,


一架飞机掠过天空


朝西边下降,咕嘟嘟一阵响,


好像美酒入喉。


 


傅浩 译


 


正因为我的一生在错误中度过,生活才好像美酒入喉。




【文】奉秦林




生活大部分时候不免陷入低谷,这个时候太阳是无趣的,秋天也是索然无味的,连睡眠都变得可耻,这时候我问自己,该怎么办?在房间里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答案,既不能像普鲁斯特一样在狭隘的空间里进行旅行,也没有办法追忆凯鲁亚克的火车和打字机,这时候就想起自己曾经对一句话非常着迷,在面对问题无法解决的时候,就把它放在一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读阿米亥的诗歌正是这个别的事情,甚至这时候他是唯一的选择,很难想象我对阿米亥的迷恋,他更像是一盏明灯,施展拳脚在无边的旷野上点起一些篝火。假如你一个人在旷野中呆过,就能够理解篝火的重要性,那时候人的脆弱和信任完全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阿米亥曾经这么表达过,也许他的一生都在错误中度过。他说,他的生命是肉体的园丁。那么他一定明白,那座交叉小径的花园里只有错误才能让野草疯长,让人不再执着于生活的建设,而是化为雨露阳光,随意抛洒。但是我明白谁没有办法那么做,连走向森林的梭罗也需要计算米价,连叫亚历山大不要挡住他晒太阳的第欧根尼也需要美酒,阿米亥可以吗?显然他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园丁,对人的一生断下概念,觉得时间有限,又欲念无穷,因此他写下万物各有其时的永恒。这与庄子说用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会让自己筋疲力尽大有呼应的妙处,而我们不正是处在这种循环之中,而领略了四季的风光吗?




可能我这时候需要一个智者的语言,而且并不那么说教,阿米亥正是这样的高手,和他的语言相遇就像恋爱一样,让人磕了药一样从低谷中一跃而起,面对的诗是女孩白嫩修长的手指,是一个饱满的乳房,是香甜湿润的吻,就算说“夜的日子”轻巧地离开,我仍然感觉到牛奶浴一般的舒适,身体内外都充满了颜色,只需要一根引信就能点燃自己,在那虚晃的夜空里看到忽明忽暗的萤火。




承蒙阿米亥的闻名,我不需要再去定义它,而只需要把那些头衔拿来一看,然后丢弃到一边,尽管那个耶路撒冷“最柔情的爱恋者”称号让我坦然接受,但还是想只是从语言和诗中去读阿米亥,我知道自己最大的兴趣只是咀嚼米饭的味道,而对其背后抛洒的泪水毫无兴趣,除非我自己跑到田野里收割它们。




收割对于诗来说是生命的舞蹈,然而也是宇宙生命里最无趣的过程,这种行为打断了正确生存的道路,就如我们每天起身劳动,去改造田野和城市,但是宇宙的存在并不因此有所变化,相反产生各种影响的只是回馈到我们自己这里。因此错误一而再地出现,即我的生活陷入低潮,即品尝阿米亥的语言,即我写下这个东西,即我为什么要这样思考?即我思考的东西希望找到正确的道路,但是自己毫不察觉这是一种巨大的错误。


 


而且我快乐地寻找着这种“错误”,我觉得它是正确的阿米亥,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低谷正等着我再次从生活里抬起头颅望见秋天的太阳;而且我可怕地发现,我每年每月都会这么重复几次,自以为得到自然的启示,然后洋洋自得地记录下来,并且可以靠阿米亥的诗歌聊以自慰:正因为我的一生在错误中度过,生活才好像美酒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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